不曾远离

月色如水，晚风轻拂，万家灯火倒映在宁静的江水里，波光艳影。虹桥上，外公外婆一左一右牵着我散步，边走边给我讲着故事，或者我们一起哼唱着歌谣。近处的草丛里有夏虫的和鸣，远处的江面上传来夜行的航船悠长的笛音……这是定格在我脑海中的一幅画面，虽然有近十年时间，但时光流逝，它却从未模糊。

那是西陵峡畔的一个移民小镇 ，是镶嵌在碧水蓝天之间的一颗明珠。蓄水之后，长江水和清干河、锣鼓洞河河水在此汇聚，形成了三面环水的平湖美景。两座大桥如双霓相拱、长虹卧波，高楼民居、亭台楼榭和湖光山色相互映衬，青山绿水和蓝天白云交相辉映，犹如画卷一般。

外婆的家就在这个美丽的小镇上。 由于我是长孙，从小便得到了外公外婆更多的疼爱。八岁以前每年的暑假，大多是在那里度过的。他们住的那栋房子处在“之”形街道的中间，到前街去只需下到一楼就行了，如果到后街去就得先下到一楼，再从旁边的石阶翻过一道石培上去。外婆家住在五楼，后街对面有一家小卖铺，正对着外婆家的窗户。每当我馋嘴的时候，外公就会带我去买回好多好吃的。返回爬楼的时候，我一路欢跳，外公则爬得气喘吁吁。次数多了，他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。用一根长绳系一个方便袋，把钱放在袋子里，从窗户放到楼下，大声喊着小卖铺的老板娘。那个胖妈妈就乐呵呵地把饼干之类的零食放到袋子里，我踮着脚趴在窗口看着外公把它们吊上来。街上的人们都调侃说：“老王，你还挺会发明创造呢！”外公就笑呵呵地说：“这都是我的乖孙女带给我的灵感哟！” 吃过晚饭后他们常常牵着我去江边乘凉，边走便给我讲故事，教我唱歌谣。记得有段时间正在热播电视剧《长征》，每天晚上到点了，外婆就靠在竹躺椅上，我依偎在她的怀里，祖孙俩一起跟着音乐唱着主题曲《十送红军》，外公坐在旁边用手给我们打着拍子应和着……

八岁那年的暑假，外公查出得了重病。也许是预感到病情的严重，他总是对来探视他的亲友们一遍一遍喃喃地说：“我还想活十年，想看到往往上大学！”每次我去医院看望他，被病痛折磨得面容枯槁的他总会露出欢喜的笑容。记得最后一次去看他，临走的时候，他和我挥着手说：“好好学习，考试还要和上次一样啊！”事实上，此时的外公意识已不是很清醒，但在他的心里，孙女每次的考试都是很棒的，是值得他骄傲的。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他留给我的遗言，在这之后，外公就陷入昏迷再也没有醒来。更没想到的是一年之后外婆竟也因病离开了我们。当年，看着亲人们的泪眼，不谙世事的我还读不懂他们的悲伤。

转眼外公外婆离开我们将近十年了，我也长成读高二的大姑娘了。今年的清明，我去看了他们。看着墓碑上那慈祥和善的面容，曾经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，曾经的叮咛又回响在耳畔。原来，那些曾经拥有的美好一直都封存在我的记忆里，从未远离。那一刻，我仿佛懂得了很多。岁月的脚步，生命的进程，谁都无法改变。生活中很多看似平常的拥有，一旦失去，就再也无法找回。古罗马人马可奥勒留也说过“人所失去的，只是他此刻拥有的生活；人所拥有的，也只是他此刻正在失去的生活”，如此看来，拥有只是暂时，失去才是永远 ，这或许就是生活。它告诉我，生命中那些正在拥有的，值得我们好好珍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