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着

一个人是醒着还是睡着，主要看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；一个心灵是醒着还是睡着，也是看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，不过这是另一双眼睛，它存在于内心。外在的眼睛看见的是阳光、色彩和形状，内在的眼睛看见的是情感、思想和道德。外在的眼睛闭着，我们依然可以活着，只不过是改变了存活的方式。内在的眼睛闭着，我们已然死去，虽然我们仍在行走，仍在呼吸，那时已经不是以人的方式存在。

或者说，他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。 醒着是一种姿态。它坚毅而不刻板，达观而不虚无，智慧而不狡黠。对于世俗它有着天然的洞察，对于平庸它有着惊人的敏感，尽管如此，它仍能与现实达成和解。无论是功利还是淡泊，高尚还是低俗，它总能抱以微笑，以豁然的态度包容，甚至悦纳。它使优雅有了着落，风度有了依托，高贵有了理由。它穿越形状、色彩与光泽，谛听生命的絮语，感受精神的流动。它用思想舞蹈，以表达自己的存在；它用梦想放歌，以抒发自己的快乐。这些别样的舞与歌在生命的图景中幻化为飘逸而厚重的姿态，最后定格成土地上一个大写的“人”字。

醒着是一种禀赋。同样面对一场悲剧，有的人为美的毁灭而恸哭，而顿足，而长歌。而有的人则静默，则无谓，则不屑。是灵魂的麻木，还是道德的孱弱；是情感的匮乏，还是精神的萎靡。也许，更多的是先天的禀赋使然。诗人见花而感时落泪，见鸟而恨别惊心，一个敏感而柔软的心灵自然会比常人多一些缠绵悱恻，多一些古道热肠，多一些灵犀顿悟。不是刻意，不事经营，它命该如此。一颗醒着的灵魂对身边的一切总是保持着无意的警觉，对平实的现象总是怀揣着强烈的好奇。追问是它的习惯，凝视是它的偏好，冥想是它的游戏。它陶醉于它的醒，迷恋于它的醒，那是春天一般的感觉。

醒着是一种慈悲。对自然的慈悲，对历史的慈悲，对人性的慈悲，对生命的慈悲是我们能醒着的根源。当我们有幸培育了一颗柔软的心灵时，就会在黄昏的余光中为落日叹赏嘘唏，就会静立路边读取每一个陌生人的表情，就会在孩童转身的刹那浮想人生的大命题，就会在一个生命消逝后发出深远的断想，就会在乞者硬币相击的声响中发现生命的沉寂，就会在草根达人们的演绎中抚摸他们的苦乐人生，就会在寂寞老人浑浊的目光中品味苦涩与温暖，就会在大师智慧的行走中引发深远的忧思，就会在浓雾笼罩下的荷塘里找寻生命的意义。

一路走来一路思量，几多沉吟几多书写。将生活中的小感悟，小情绪，小憧憬记录下来，是对生命过往的纪念，亦是对醒着的模样的完形。虽已不惑之年，但对人生，对社会仍存着鲜明的理想主义的痕迹，散发着浓重的书生特有的单纯的气息，自觉有些青涩，又有些稔熟；有些凝重，又有些丰沛；有些温热，又有一丝微寒。这些文字，于己大概能在迟滞时唤起曾经的敏感与澎湃，于人些许能于俗务中看到背后的风景。

笛卡尔说：我思故我在。冒昧地套用一下就是：我醒故我在。没有思考，没有洞察，没有追问，没有冥想，不能说生命不存在，但至少可以说心灵是不完全存在的。生活应是思维在场的生活，应是慈悲在场的生活，应是生命在场的生活。我的思虽然稚拙，虽然浅白，虽然是寻常物理的再表达，但我依然把它当作我的信仰，当作我的女神，当作我的至高奖赏，去信奉，去守护，去践行。文字书写本身就是我生命的桃源，我庆幸选择了有文字的生活，藉此可以安放劳顿的心，藉此我们也就不会错过更不会辜负自己的生命。如果您在与这些文字的对视中，能有一点点的感触，或是对思考对醒着的一点点的认同，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，因为在通向幸福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位同行者。那时，我既能在您的思想中获得向上的正能量，又能得到一份珍贵的理解与慰藉，那是照亮心灵的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