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，若梅

爱如手握阳光，爱如珍藏花瓣。也许，还有不同于此的爱，如一株梅放弃了灿烂的春日，笑傲着点缀万丈俏冰。

一

空气中浮动盈盈清香的春日里。

远远地看见她，安静地坐在郁郁的树下。

手中紧握着一只灰绿的画笔，在那纯白的画纸上，一笔一笔地描绘着，欢欣的心情，一顿一顿地勾勒着，未来的憧憬。

待笔锋轻轻擦落，把画放置在树干上，她站起来。那若一片冰心般的目光，轻柔地穿透过缕缕云纱，在深邃广袤的蓝色中停留，清风吹动她的裙裾，拨动着她肩上的两尾俏皮可爱的发辫，她自言自语道：

“多想成为天空的宠儿，飞翔的鸟啊。似乎拥有一切，又似乎放弃了一切……”

二

“请您别让我去了。我，我讨厌，讨厌画画”

“这是你说的，不后悔吗？”

“当然，当然不后悔。我讨厌去……画画”

女孩穿着一件镶着朵淡粉樱花的褪了色的衣裳，一件紧缩的深蓝格布裤贴着她纤长的腿，一尾梳得齐整顺滑的长发无奈地搁在身后。她仿佛是一株落魄的野雏菊，独自立在一片荒凉而寂静的山谷里，似乎却永远看不见身后同她一样落魄的天地

她微微地靠在陈旧的木门上，门上不停地掉下许多的木屑，可她却丝毫未理会。这张白净的脸庞上，那张嘴微张着，一双眼睛紧闭着，低垂的睫毛湿湿沉沉的，艰难地挑着几粒晶莹透明的泪珠，闪烁着微弱的光，仿佛蒙着一层轻盈飘渺的细纱。

她轻轻按了一下门把手，扶正了身体，低着头缓缓转过身子，踏着平和的步子走出了家门，似乎是一只要翩然飞去的蝴蝶。站在这冰冷的庭院里，抬起头来，她那双眼里映出的天空，依旧飘满了清隽的青云，同年少时一样。在他的脑海中，怎么会忘记那样的场景呢？

依旧平静若兰湖般的天空下，高大的父亲用粗糙的手牵着女孩细嫩的手，去学画画。那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水粉画的墙壁旁，那位高个子老师正和父亲友好地谈着话，还慈爱地抚着女孩的头。那天的每句话都像是温暖的春水在她心间缓缓地流过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向日葵花般的灿烂。那样的日子多美好啊！可这些都不再存在了，都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了吧。

三

父亲的事业的颓败，时光的飞逝后，在这个单纯的女孩身边只剩这若孤雁般的母亲了。曾经的温馨早已注入了时间的沧桑，现在生活上的风风雨雨都是母亲一人来遮挡了，而时间早已偷走了母亲的年轻，她额头上的细纹倾诉着一切。

是该放弃了，女孩在心里想着。她的眼角又是一片湿润。银白的灯光下，母亲在缝纫机板上，用脚快速地踩踏着踏板，手卖力地摇着摇棒，编制出零碎的音符。能够倾听着度过那些漆黑的夜，亦是多么幸福啊。

母亲每每凌晨时的入睡，每每早早的醒来，去做饭去洗衣去工作去赚取女儿学习的经费。一切都如此来之不易，女孩早已懂得母亲的辛苦，懂得这生活是禁不起这“巨资”的花费的，那残损的屋角似乎要累得塌败了。放弃吧，放弃画画便是减轻了母亲背着的负担啊！

透明的，炽热的，一滴一滴淌着的流着的泪。

顺着脸颊落下了。像天幕上滑落的流星般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灰色的土地上。寒风乍起，似有把锋利的宝剑，要割破了这冷似铁的衣裳，她就像秋日里枯枝上那片摇摇欲坠的衰叶，似乎那般脆弱。她却仍高昂着头颅。通红得发了烫的脸被如鞭子般的冬风的鞭打下，渐渐发麻，颤栗着。一个念头却如胡杨的根般深深扎入女孩的心——

放弃，对，我要放弃了这飞翔的翅膀，放弃了去接近梦的殿堂。女孩在心里清晰地喊说着，拳头紧紧地握着，仿佛有一股力量要在这里冲出，继而腾空而起。

“孩子，你爱画画呀！”背后那苍老的梗咽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“你去吧，去画画吧，那才是你爱做的事呀。别怕，我一点儿也不累。”

女孩转过头来，眼里除了泛滥的泪水外，是那坚定而义不容辞的面孔，是那被现实的碾子碾磨得格外憔悴而乐观无比的面孔，是那每一道细纹里都盛着浅浅的泪水的母亲的面孔。她轻轻地呼唤着：“母亲，母亲，我的母亲……”

冬日午后清爽的风吹过，轻轻拂过这小小的庭院，拂去那现实的冰寒，轻轻拂过这两株傲霜的梅花……